为派菜自购摩哆

从前,位于希望之谷中院和东院的菜房每天清晨都人头攒动,面包车和菜车忙着下货,麻疯病院院民的总管(Section Steward)忙着分配好粮食份量,派菜员则利落地分包每日的配给。随着派菜制度在2011年2月1日步入历史,此情此景已不复在,当了三四十年派菜员的吴瑞嫦也在那一天光荣退休。

现年74岁的吴瑞嫦退休前是东院派菜员,每天负责给东院十余个院民派菜。在派菜制度终结之前,她每天早上7点就骑着安装了一个大篮子的脚踏车,到菜房等总管来分配白米,接着等面包车来,领了面包就骑脚踏车把面包载到东院的派菜棚。

 
 

一大清早,东院的院民就在派菜棚守候。每个院民每天可分得一杯米、一粒面包。吴瑞嫦派完米和面包后,又回到菜房等菜车送菜来。

菜车来后,派菜员先是把所有的菜都放在桌上,然后按人头分成一份份,每一份当中除了有600公克蔬菜之外,每逢星期一、三、五有400公克鱼肉,星期二、四、六则有400公克的猪肉或鸡肉,每个星期日有公鱼仔或咸鱼。葱蒜和油则每个月分派两次,通常是落在1号和15号。

她说,菜车送来的是一整只的肉鸡,派菜员得把肉鸡斩成一块块,有鸡腿、鸡翼、鸡胸肉等部位。为了公平起见,院民会拿到什么部分,是抽签决定的。派菜员都有一个装着木签的罐子,签上写着院民的名字,派菜员会在派菜棚公开抽签,抽到谁,谁就拿相关部分。

吴瑞嫦退休前天天到中院菜房载菜。(黄义忠 摄)

吴瑞嫦退休前天天到中院菜房载菜。(黄义忠 摄)

“这是不一定的,可能今天拿到鸡腿,明天拿到鸡胸。”声带受损的吴瑞嫦吃力地讲解派菜员的作业流程。

吴瑞嫦把十多份配给分包好后,又骑着脚踏车上下斜坡,把菜肉运载到东院的派菜棚分派。如果还有院民没报到,吴瑞嫦就会用小锤子敲响挂在菜棚的铃铛,“噹噹噹”,听到铃铛响,通常还没领菜的院民就会去到菜棚拿菜。铃铛响过后,如果还是有院民没现身,吴瑞嫦就会直接把菜送到他的家门。一般上,派完菜已是十点、十一点钟。

总管忙碌地分配食材给住在屋仔的院民。(黄义忠 摄)

总管忙碌地分配食材给住在屋仔的院民。(黄义忠 摄)

吴瑞嫦说,除了派菜和油盐等,派菜员还会分派日用品,每个月派两次洗衣皂,每年派一次黑布鞋。

为了方便派菜工作,吴瑞嫦省吃俭用,花千多块钱买了一辆Honda摩哆。有了摩哆,她上斜坡时可轻松多了。

她说,朋友当时告诉她“你会骑单车,你就会骑摩哆了”,鼓励她趁摩哆未起价前买一辆摩哆,她很庆幸自己听从朋友的劝告,当机立断买了这辆Honda。

有了摩哆以后,她自由了许多,想买衣服和日用品时,就直接骑摩哆去甲洞的早市或夜市购买。

现在,这辆陪伴她多年的摩哆还泊在病楼的摩哆停放处。虽然视力欠佳、双脚无力的她已很少骑车,但她还是把这个“老战友”留在身边。

“那辆摩哆我不舍得卖,它为我找了很多钱。”她笑说。

吴瑞嫦和她最忠心的“老友”。(陆奕萌 摄)

吴瑞嫦和她最忠心的“老友”。(陆奕萌 摄)

吴瑞嫦罹患糖尿病,十年前住进了病楼。虽然她数年前突然失声,现在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,可热情友善的她很乐意与我们分享她的人生故事和工作经验。

她来自槟城日落洞,是家中独女,上有一个哥哥。11岁时她开始出现麻疯病症状,身体发红,上体操课时总是晒得全身通红,于是她就跟妈妈说要停学,因此,她念到三年级就辍学了。

病痛让她产生自卑心,她没有童年玩伴,平日总呆在家中,看到其他小朋友去上学,自己总暗自伤心。母亲带她去私人诊所问诊,病情未见好转,就带她到政府医院求医。在医生介绍下,她来到了双溪毛糯麻疯病院。

入院没多久,她的病就治好了,除了手指弯曲,她外表就跟常人无异,但她害怕社会歧视的眼光,所以选择继续留在院区。可是,住了未足一年,院方就说她超龄,要她搬去槟城木寇山的麻疯病院。那时她只有十五六岁。

或许是命运的安排,她在木蔻山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,未久就与他结婚了。1969年木蔻山麻疯病院关闭,转作监禁重刑囚犯的监狱,27岁的她再次回到希望之谷,只是现在她身边多了一个他。

搬来希望之谷之后,夫妇俩都找到了工作,他割草,她派菜,夫妇俩过着安逸宁静的生活。

不过,那个时期僧多粥少,工作得六个月轮替一次。她说:“以前做工不是说给你长期做的……一个人做六个月,六个月后就换另一个人做。”

后期院民凋零,她就做了长工。她说,一开始她的每月津贴是90多块,后来增加到130块,最后则提高到145块钱。

吴瑞嫦平日喜欢阅报,以跟进时事。(陆奕萌 摄)

吴瑞嫦平日喜欢阅报,以跟进时事。(陆奕萌 摄)

2011年2月1日,政府取消派菜制度,改成付给住“屋仔”的院民每日21块的伙食津贴,吴瑞嫦才光荣退休。换言之,她是希望之谷最后一批派菜员之一。

吴瑞嫦的丈夫数年前哮喘去世,她顿然失去了凭靠。虽然他俩膝下无子,但她不以为是憾事。这个智慧老人说:“有子女,他也不可以日日陪着你,他有他的生活嘛。”

能在院区终老,有一群老友相伴,不用孤孤单单一个人,对她来说已是大幸。

如果要说有什么遗憾,那无法再开腔唱歌应该是她大的憾事。声带未受损前,她最喜欢唱“扮皇帝”、“戏凤”这两首黄梅调。如今,她的歌声和她过了半辈子的派菜生涯一样都只成追忆了。

 

口述:吴瑞嫦

采访:陈慧思、黄子珊

撰稿:陈慧思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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